信，还是不信，这是一个问题
虽然这问题看起来合乎逻辑，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种听起来就像是编的，实际上看着也和编的差不了多少的“世界的真相”，多少都是不会信的
但是，庄潜，多少已经信了
不如说，其实早在西装男开口之前，庄潜已经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信了个大概
这无关逻辑的问题，而在于气氛，也可以说是，气场
就好比我们经常会在小说中或者电影中看到的场景里出现的一样
比如这人往那儿一杵，人们就知道他是个狠角色；或者再比如这人只是坐在那儿，也没拿书没带眼镜什么的，人们就知道他是个高级的知识份子
人们在长年累月中积累下来的，远超你本人意识的一些小动作、小习惯，譬如坐的姿势、双手交叉的顺序、站着时候的倾斜角度，这些，都会以一种你不可置信的速度暴露着你的过去
这本质上是由人脑的机能决定的
人脑，远比你想象得要来的厉害
就好比你看着两个月没见的朋友，即使他穿着宽大的衣服，你也能瞬间看出他胖了不少
这要是说的仔细一点，就是不经意的风勾勒出不同部位的身体轮廓，在你的脑内形成了一个大概的，他的身体的轮廓图。而根据这六成七成的、大概的身体轮廓图，你的脑子又会替你处理出那剩下三成四成中的大部分
最后，你就得到了一张近乎完整的，你两个月没见的朋友的，发了福的，身体轮廓图
而其素体，只是那被风不经意勾勒的几处身体边角
人脑就是这么宏伟且不可思议的东西，所以在面对一个你初次见面的人，即使你没有任何推断的依据，你也能第一眼在脑内出现一个模糊的印象，比如这个人应该是个教授，或者这个人好像是个NEET
所以庄潜面对西装男就是这样一个情况，纵使西装男所说的没有任何其他事实依据去辅佐证实，但是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实话实说”的气场
这种“实话实说”的气场从西装男的坐姿，神态，闲田信步的语气等地方全方位地散发出来
而庄潜，则是特别善于捕捉这种气场
这是一种类似本能的反应，就像先前在医院面对西装男的火焰，他就是知道什么是危险的、什么是安全的。而现在，他就是知道，西装男说的，应该是实话
至于他夸张的反应，其实只是用来作为“心里相信”而“逻辑上不能这么就相信”的缓冲过度而已
毕竟在这种剧烈的世界观转变中，人们总是需要一些东西作为自己的依托。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护身符、一个坚定的宗教信仰、或者是一个用来崇拜的领袖，而对于庄潜来说，他只是需要吼那么两嗓子，来形式上表达一下“我不信”这件事情...
......
那么言归正传，虽然我表达的是“吼那么两嗓子”
但是实际上庄潜在西装男的面前打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滚
而西装男，就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翻着书，淡定地看着庄潜在地板上抱着头四处翻滚
五分钟后...
“看来你恢复冷静了”
西装男喝干了最后一口咖啡，庄潜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算是吧...”
庄潜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望着天花板
“你的反应还真是夸张啊”西装男调侃道
“如果你有一天突然发现你过去二十年里了解到的世界基本都是假的，你也会像我一样的”庄潜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说道
“也不全是吧”西装男重新合上了手中的书，“我们所在的界层是个【方界】，这不假，但是天文学里的东西也不都是谎言”
“哦...你继续，我听着”庄潜望向天花板
“那些天文学家观测到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存在的”西装男说道，“包括那些星云，星系，都是确有其物的。”
西装男说着，顿了顿
“只是，那些东西虽然‘看着’是存在的，却是没办法触摸，更别说登上的”
西装男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们的界层的界源及其特殊，它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帷幕，包裹住这个地球和月亮。而这块巨大的帷幕，则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一种极为真实的，看起来好像真的就是在外有一个庞大的宇宙一样的假象”
“换句话说”庄潜的嘴抽动了一下，“我们人类这么几百年来的天文学实际上就是在看3DMAX的全景电影”
“没错”西装男打了个响指，表示对于庄潜出色比喻的赞赏
“那探测器之类的呢...你刚才说我们的界层只有地球和月亮吧，这么几百年人类可往外发射过不少探测器呢，有几个去火星的，几个去天王海王星的，还有几个去太阳系外的，那些东西可是有传回来数据的吧”
庄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准备垂死挣扎一下
“你说的，是这个吗？”西装男抬了抬手，他后方桌上“pia”地一声弹起一块屏幕，而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庄潜所熟知的那些，媒体放送的，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外星照片”
还没等庄潜惊讶，原本庄潜以为是“照片”的画面就“动”了起来
随着镜头拉远，庄潜很快就发现，那些个外星照片的场景外，竟然就是和自己脚下一样的，银白色的房间
西装男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庄潜，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屏幕，用非常淡定的语气说道：“不得不说近代人类还是会玩的，当初抓住那些探测器就花了我挺大功夫，布置模拟的全景室又花掉了不少预算，更别提还得假冒一些数据给探测器读取让它们传回去....还要注意其中的时间差，真是忙得我头都快秃了。”
西装男说着叹息了一声，像是真的很累一样
随后他看向自己身边的那本书，若有所思地说道：“相比较起来，还是中世纪那帮人好忽悠，整个宗教信仰之类的玩意儿就可以解决一切...真是现今不复往昔啊...我的工作压力也真是大啊...”
庄潜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两下，看向桌上那本叫做《论基督教的起源与发展》的书，开口吐槽道：“要是梵蒂冈的那群人知道自己的国家信仰被你称作‘相对轻松的工作’，不知道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
“首先，我要纠正你，天主教和基督教还是有些区别的，当然要真说起来天主教的出现也不是我的本意...”西装男修正道，“其次，我觉得比起针对我的自言自语去吐槽你应该还有些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才对......”
庄潜一敲脑袋，像是终于想了起来正事儿：“对对对，被你一打岔我差点给忘了”
“究竟是谁打岔谁呢...”
“行了你别打岔了，我有好多东西要问你”
西装男听得庄潜这一句，撇了撇嘴
“年轻人，我先前跟你客气客气，意思并不是代表你问啥我就会全部回答，我可是忙得很的——”
“霍霍，那您能不能说说您都在忙些啥呢，古科长”
正当西装男拿起了咖啡杯，翘起二郎腿，对着庄潜摆出了一个无比惬意的pose，准备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一道宛如夺命追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从西装男的背后响起，直接就让西装男拿咖啡杯的动作定格在了原地
西装男僵硬地转过头，眼中出现的，是庄缘一张顶着“无比灿烂笑容”的脸
“我...小缘啊，你怎么在这儿呢，我记得——”
“你记得按照日程表，我现在应该在传送室准备下一次‘迁旅’是吧”
庄缘边说边从身后摸出了一个硕大的文件夹，随后用微笑的表情盯着西装男，也就是他口中的古科长，说道：“真是不巧，连着‘迁旅’的准备，还有接下来一周预定的文件处理和杂活，我都在两个小时前搞定了呢”
“我说，小缘，我觉得我们有什么事情应该是可以好好用说话解决一下的——”
西装男的额头上冷汗直冒
“这样啊”庄缘听得此言，脸上笑容更甚，“那我从前年开始欠到今天的休假一定是可以一次性补全的吧？”
“这个，恐怕...不行？”
西装男说着话说到结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带上了一丝疑惑的语气
“布小罗！”
听得西装男半试探半拒绝的回答，庄缘莫名发出一声大吼，应着吼声，一个小巧的女孩子从身后的门里“唰”地跑了进来
“给我打！”
“喵！”
随着庄缘又一声怒喝和一声意义不明的应答，突然现身的女孩子二话没说，猛地就向西装男扑去
而西装男见状，也二话不说，像是见了什么瘟神一样，撒腿就跑
然而...西装男跑出去还没有两步，就莫名其妙地整个人的身体向右倾斜，随后连人带椅子重重地磕在了桌子的边角上
“受死喵！”
女孩子在半空中一个飞扑，顺口带上了一句有着奇怪尾音的催命之语，直取躺倒在地的西装男
“啊！”
于是，随着一阵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响起，凄厉的惨叫声从桌子下发出
......
“我说...这不会有事儿吧”
庄潜听着西装男的惨叫声，吞了吞口水
“没事儿，他皮厚得狠”
庄缘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殴打持续了几分钟，庄缘终于向着桌子底下招了招手
“好了！布小罗！别打了”
“喵！”
闻言，那个被他称作“布小罗”的女孩子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四处望了望，然后盯着庄缘的脸看了几秒
随后，纵使庄缘一句话都没说，她也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一溜烟地就从门口跑了出去，消失在庄潜的视线里
......
随着“布小罗”走出房间，一身狼藉的西装男从桌子下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右手支住桌子，左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像是伤得不轻，颤抖的右手扶着椅子缓缓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
“哦？我亲爱的古科长，你不会以为让那个小罗暴揍了你一顿就就算完事儿了吧”
西装男一抬头，发现庄缘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其左手的拳骨在右手的**下发出“咯旯咯旯”的声音
“你不要乱来啊！小缘！就算你打了我也没假放的！没人挖角人员不足你的假期就更遥遥无期了！”
慌乱的西装男发出急忙为自己求最后一线生机
“废话”庄缘恶狠狠地接到，“我何时真的要放假了，我要真想休息撂摊子一走就好了！再说了，科里的情况我比你清楚，古冰姐处理不了人际相关的文件，我这一走异通科铁定垮台，我能走吗！”
西装男听言面露喜色，笑嘻嘻道：“嘿嘿，果然，还是小缘同志最体谅我了”
“哐当”然后随着这样一声巨响，以及一道奇异的反光闪过，西装男的脸就结实地砸在了地上
只见庄缘右手作出一个上拉的动作，而左手则是将那个硕大的文件袋举了起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吃这顿打”
庄缘的眼镜片下闪过“冷血”的色彩
“黑心老板，就要接受制裁，今天就用你的血，作为我逝去的假期的祭奠吧”
“咳...噗...啊~”
在庄潜目力所不能及的桌子底下的阴影里，西装男又一次发出了奇异且让人不忍直视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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